沈叙头也不回地走了。酒店房门关上的瞬间,我踉跄着追出去,在走廊被抢包的歹徒拽倒在地。
小腹传来的剧痛让我蜷缩成一团。血顺着大腿往下流时,我还在想:等沈叙回来,一定要让他后悔。
救护车的鸣笛声里,我攥着手机给他发了十三条消息。从"我出事了"到"你什么时候回来",石沉大海。
三天后,我在医院刷到林薇的朋友圈:【谢谢某人衣不解带照顾我[爱心]】配图是沈叙靠在病房沙发上熟睡的侧脸。
我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,突然笑了。原来离婚这件事,比想象中简单多了。
出院时,我把婚戒留在了病房床头柜上。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上面,折射出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。
就像我长达二十年的痴心,终于被现实灼伤了最后一寸。
离婚协议递交法院的第十五天,恰逢沈家老太太八十大寿。
我挑了件香奈儿高定套装,钻石耳钉换成最简单的珍珠——既不失礼数,又足够表明立场。两家毕竟是世交,周奶奶待我如亲孙女,这个面子必须给。
宴会厅门口,我挽着父亲的手臂,迎面撞见沈叙携着林薇款款而来。林薇穿着我去年在巴黎高定周见过的同款礼服,手指像水蛇一样缠在沈叙臂弯里。
"安安..."沈叙目光落在我空荡荡的无名指上。
我点头致意,径直走向主桌。身后传来林薇甜得发腻的声音:"叙哥哥,奶奶会喜欢我挑的翡翠吗?"
入席时,沈叙硬是挤开了我堂弟,挨着我坐下。熟悉的檀香混着威士忌的气息袭来,他温热的手掌在桌下覆上我的手背。
"都半个月了,"他压低声音,拇指暧昧地摩挲我的婚戒痕,"这次气性怎么这么长?"
我抽回手,端起香槟抿了一口:"沈总记性不好?我们已经离婚了。"
他轻笑出声,胸腔震动带着座椅微颤:"行,那这次要离几天?"
我没搭理他,转头和堂妹讨论新开的画廊。宴会进行到高潮时,沈母果然又提起那个永恒的话题。
"你们两个年纪不小了,"沈母意有所指地看我肚子,"该考虑下一代了。"
林薇突然插话,声音甜得能滴蜜:"是啊,叙哥哥这么优秀的基因..."她羞怯地低头,"要是我,肯定要多生几个呢。"
满桌骤然安静。我放下筷子,擦了擦嘴角。
水晶吊灯下,沈奶奶的银发梳得一丝不苟。她突然转头问我:"安安最近心情怎么样?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不开心?"
林薇手里的筷子"啪嗒"掉在骨瓷盘上。
"她在和我闹性子呢。"沈叙抢先回答,冲奶奶挤眉弄眼,"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原谅我。"桌下的手又不安分地摸过来,"奶奶快帮我求求情。"
我挪开膝盖,专心对付碗里的龙井虾仁。沈叙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。
"什么时候生孩子,生几个可是大事。"周爷爷突然插话,"你们两个得好好规划。"
林薇立刻接茬:"是啊,就像我家就我一个,太孤独了。"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沈叙,"我以后至少要生两个,兄弟姐妹好互相照应..."
"林小姐。"我放下筷子,餐巾轻拭嘴角,"你右手边第三道菜是红烧甲鱼,滋阴补肾的。"我微笑着给她舀了一勺,"多吃点,毕竟——"
"做梦也是需要体力的。"
寿宴结束后,沈叙在花园小径懒散地堵住我。月光把他影子拉得很长,刚好横在我脚尖前。
"气也出够了,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吧。"他晃了晃手机,屏幕亮起又熄灭。
我差点笑出声:"沈总,离婚协议您签的字还没干呢。"我绕过他,"前夫哥能不能懂点事?"
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,熟悉的檀香混着威士忌的气息压下来:"重新定了意大利的行程,这次天上下刀子也不走。"嘴唇擦过我耳尖,"不加回来怎么发攻略给你?"
我肘击他肋骨,趁他吃痛挣脱:"被人扔在异国医院这种蠢事,一辈子一次就够了。"
他居然仗着身高抢我手机,指纹解锁一气呵成。熟悉的开屏壁纸是我们去年在威尼斯的合影——提醒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改密码。
"非要冷战到出发那天?"他划拉着我通讯录。
沈叙轻松解锁我手机的动作行云流水,就像过去五年里他无数次做的那样。屏幕亮起的瞬间,我盯着我们去年在马尔代夫的锁屏合照,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——连密码都还是他生日。
"好了,"他晃着我的手机,嘴角挂着那种游刃有余的笑,"难道要冷战到度假那天?"
"度假?"我夺回手机,"沈总是不是忘了,我们现在的关系连共同乘坐电梯都嫌尴尬。"
他忽然凑近,呼吸喷在我耳畔:"真想离婚啊,沈太太。"
我后退半步,高跟鞋碾碎一地月光:"难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。"
"这么着急离婚?"沈叙突然扣住我的手腕,眼底闪过一丝阴翳,"该不会是有别的男人了?"他冷笑一声,"想都别想,你这辈子——"
"叙哥哥!"林薇甜腻的声音突然插进来,"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意大利呀?"
我忍不住挑眉。不得不承认,林薇这手死缠烂打的功夫,确实令人叹为观止。
沈叙明显一怔,随即皱眉:"抱歉,这是我们夫妻的旅行。"
"我很安静的!"林薇急急上前,手指揪住沈叙的袖口,"绝对不会打扰你们。我可以自己住一间房,而且我意大利语很好,还能当翻译..."
我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嘴,突然觉得荒谬至极。这半年来,这个女人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,每次都能精准破坏我和沈叙的独处时光。
"行啊,就让她陪你去呗。"我甩开沈叙的手,高跟鞋在鹅卵石小径上踩出清脆的声响,"反正我没时间。"
多一秒都恶心。
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,沈叙三步并作两步拦在我面前。月光将他眉骨的阴影投在眼窝里,显得格外深邃:"度假这种事情当然是要两夫妻一起去。"
我双手抱胸,好笑地看着不远处委屈巴巴的林薇。她正咬着下唇,眼眶泛红,活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。
"你确定不带她?"我抬了抬下巴,"快哭了,你忍心?"
沈叙连头都没回,拇指摩挲着我的腕骨:"我带她做什么?她又不是我老婆。"
夜风送来林薇压抑的抽泣声。我突然想起半年前在罗马的那个雨夜,怀着孕的我躺在急诊室里,等来的却是沈叙发来"林薇晕倒了,我先回国。"的简讯。
"上次把你扔在国外是我不对。"沈叙突然放软了声音,指腹擦过我无名指的戒痕,"因为林薇没有亲人在国内,而你这么优秀..."
"优秀就活该被辜负?"我猛地抽回手,戒痕处火辣辣地疼。
沈叙忽然将我拉进怀里,檀香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。"就这么说定了,到时候我会安排私人飞机的。"他吻了吻我发顶,语气像在哄闹脾气的小孩,"好了,不闹了啊。"
林薇的哭声终于憋不住了。我越过沈叙的肩膀,看见她提着裙摆跑开的背影,珍珠耳环在月光下划出一道仓皇的弧线。
沈叙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。他单手搂着我,另一只手掏出手机,屏幕亮起的瞬间,我清晰地看到锁屏通知栏上林薇发来的消息: 【叙哥,我心脏好疼】
他低头看着信息,甚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,拇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瞬,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复。
我冷笑一声,挣脱他的怀抱。沈叙大约以为我气消了,以为这次的离婚又会像以前一样,无疾而终——就像过去每一次争吵,只要他稍稍放低姿态,我就会乖乖回到他身边。
可这一次,不一样了。